2019年5月24日 星期五

佛度有緣人:佛說緣份的故事

佛說緣份的故事http://big5.xuefo.net/nr/article2/21924.html

有一天,釋迦牟尼佛對著所有弟子在講經說法,忽然他叫起了阿難說:“你拿一個桶子,到前方五里路遠的一個小村莊,向一個在井邊洗衣服的老婦人,要一桶水回來,記得態度要客氣和善一點。”

阿難點點頭,拿著空桶子,往世尊指示的方向去要水。他想說,這麼容易的事,一定輕易就能辦妥世尊所交待的任務。走啊走的,走到了那村莊,真有位白髮蒼蒼的老婦在井邊洗衣服。

阿難很有禮貌的向這位老婦恭敬的作揖,說:
“老人家啊老人家,可以跟你要一桶水嗎?”

那老婦一抬起頭望見這年輕人,不由怒從心生,很生氣的說:
“不行,這口井只能給這村子裡的人使用,任何外人,是不被允許的!”

接著就趕阿難走了,任由阿難苦苦哀求也不為所動!阿難無奈,只有帶著空桶回去。他將他所遭遇的種種情形,娓娓的向世尊和在場的弟子道來。世尊點點頭,示意阿難坐下,接著他叫舍利弗去。

舍利弗一樣走啊走的,走到了那村莊;一樣見到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婦還在井邊洗衣服。

舍利弗一樣很有禮貌的向這位老婦人說:“老人家啊老人家,可以跟你要一桶水嗎?”

那老婦一抬起頭望見這年輕人,不由得心花怒放,彷佛見了一個很投緣的親人。她很高興的說:“行!行!來來,我來幫你打水………”打好一桶水給舍利弗後,又叫他等一下;老婦人匆忙的回家拿一些齋食叫舍利弗帶著路上吃。

舍利弗帶了整桶水回去,將他所遇到的種種情形,也娓娓的向世尊和在場的弟子道來……

世尊點點頭一樣示意舍利弗坐下。阿難和在場弟子就很納悶、疑惑,問世尊是何種因緣?造成阿難和舍利弗這兩人有這麼大的差別。

世尊開示說道:

在遠劫前的一世,這位老婦淪為畜牲道,是隻老鼠;牠死在路邊被烈日艷陽暴曬著……。阿難那時候是個趕貨經商的賈人,見到這隻死老鼠,心中起了嫌惡之心,掩鼻而過……舍利弗那時是個正要赴京趕考的讀書人,見到這只死老鼠,心中起了憐憫之心,順手捧把泥土將牠掩蓋。

經久遠劫以後,現在他們見了面,產生這樣不同的差別待遇。眾人可以想象……小小的起心動念,就有如此大的善惡果報,何況是直接加諸痛苦在人身上呢!!緣份真的很奧妙!!


佛不度無緣人
《大智度論》所記載城東老母的故事,佛住世時,舍衛城東住著一名貧苦的老母。有一次,佛陀與阿難在城中遊化,阿難見到路邊這位老母很是可憐,便恭請佛陀去度化她。沒想到當佛陀走到老母的身旁時,她卻始終迴避。佛從東邊來,她把頭轉向西邊;佛從上方來,她就低下頭去;佛陀迎面走過去,她馬上轉彎,從別的路走了,絕對不想與佛見面。佛陀有能力化身,佛陀到那邊,她又拐彎。最後,佛從地而出,運用神通,化身四面八方把她包圍住,她竟然用手把臉遮起來,蹲在地上低頭痛哭,看也不看佛一眼。由於這位老母業障深重,與佛無緣,不願意見佛,所以即使佛陀親自出馬,也是徒勞無益。

後來佛陀吩咐和城東老母很有緣的羅睺羅前去度化,果然事半而功倍。羅睺羅奉了佛旨再到了城外,見到城東老母就說:「阿婆你好!」城東老母見到羅睺羅,非常欣喜,因為過去羅睺羅曾為老婆婆擔柴燒水多次,老人家一向也當羅睺羅為他的兒子,一見到羅睺羅就說:「孩子呀,你怎麼把頭髮剪成這樣子啦?」羅睺羅回答說:「阿婆,為了利樂眾生、普度有緣,我已跟隨世尊釋迦牟尼出家修行,所以落髮為僧了。」二人談得起勁,城東老母很容易接受羅睺羅的說法,也就輕易達成了度化的任務。
與阿育王結善緣佛陀和阿難入城乞食的時候,看見一群男孩在路邊游戲,堆積泥土當作糧食、宮殿。

有個小男孩遠遠看見佛陀到來,心生歡喜,想要供養佛陀,就把泥土當作米,上前施給佛陀。佛陀低頭稱贊了小男孩一番,接受了他的供養,讓他把泥土放在缽裡。

阿難奇怪地問:“佛陀,您為什麼接受這些泥土的供養呢?”

佛陀慈悲地說:“阿難,重要的不在於事相,而在於發心。這個小男孩發了大佈施的心,不可輕視。這些土可以拿回去塗在我房間的地上。

阿難依照佛陀的吩咐去做了,可是心裡老是懷疑,禁不住又問:“佛陀,這個小男孩雖然發起真實的布施心,但是佈施這點兒泥土能有什麼功德呢?

佛陀含笑說道:“因為這一舉動,小男孩在我涅槃後一百年的時候成為國王,名叫阿輸迦,其他的男孩都做他的大臣,統領閻浮提許多國土,興隆三寶,廣施供養,分布舍利,為我建塔八萬四千座。”

後來,小男孩就投生為阿育王。(《賢愚因緣經》、《佛教故事大全》)


與武則天結善緣
兩千五百年前,釋迦牟尼佛傳法的時候,有一天,釋迦佛帶著弟子托砵外出化齋。

一群小孩在路上玩堆沙子。其中一位嬌滴滴的女孩子,遠遠看見釋迦佛帶領弟子們而來,就半戲半真的用雙手從地上捧一捧沙,走到佛陀面前,往佛陀的飯砵內一放。釋迦牟尼客氣的接受了她的沙土。

大弟子舍利佛看不過眼,心想這女孩豈有此理,怎麼可以用沙土戲弄我師尊。在路上實在忍不住,就問道:「師尊,剛才那女孩子,把沙土放在您的飯砵裡,怎麼能讓她這麼胡鬧?」釋迦佛微笑:「你們不知,此女千百年後,因緣成熟,要在東震旦國為王。這時我如不接受她的沙,她將會試圖去破壞佛法。我接受了她的沙子,這樣讓她結下此善因緣,她將來做王時將會弘揚佛法。」

這個女孩子就是後來中國歷史上的一代女主武則天。她一出世就有帝王的龍鳳之姿。武則天做皇后之前曾經作了四、五年的尼姑。她不但虔信佛法,而且精通佛理。她作了一首讚歎佛法的四句偈言,「無上甚深微妙法,百千萬劫難遭遇;我今見聞得受持,願解如來真實義。」成為佛教徒誦經的開經偈,一直流傳了千百年。洛陽的龍門石窟,就是她當政的時候擴大開鑿的。


前世,是誰埋的你?
從前有個書生,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。到那一天,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。書生受此打擊,一病不起。這時,路過一游方僧人,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叫書生看。

書生看到茫茫大海,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。路過一人,看一眼,搖搖頭,走了。又路過一人,將衣服脫下,給女屍蓋上,走了。再路過一人,過去,挖個坑,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。

僧人解釋道,那具海灘上的女屍,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。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,曾給過他一件衣服,她今生和你相戀,只為還你一個情。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,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,那人就是他現在的丈夫。

書生大悟。

總以為自己做了很多,總希望別人回報自己.不看到別人作出的痛苦和犧牲,但願從以上的故事中得到一些啟發!

2019年5月17日 星期五

劉兆玄:媽安息,感謝妳活得那麼長

劉兆玄:媽安息,感謝妳活得那麼長

「姆媽安息,感謝妳活得那麼長,母子得以相聚相愛七、八十年,想想看,我們肯定不用等那麼長的時間就能再次相逢;聚長離短,這是何等的福份,只有活足一百零六歲的您才能辦得到。」
        活到一百零六歲的媽媽,八月二十二日還是走了。這世上少了一位碩果僅存的清朝人,我們家失去了一座精神堡壘。
母親名畹芳,號蘭九,生於清宣統三年,半年後中華民國誕生。她雖生於衡陽,但是在台北住了六十八年,在她心目中早就是台北人了。她一生生了六個兒子,比她六個媳婦生的兒子加起來還多,認識她的人對她最常稱道的是:長壽、待人周到、高智慧而好學不倦,還有就是教子有方。
        母親的長壽一部份來自基因好,另一部份來自她天生的生活方式自然符合養生之道;她從不需刻意要求,每日的起居活動全都自己動手,到九十多歲她仍手洗自己的衣褲,她的飲食自然清淡素淨,每天喝七大杯開水,百年如一日,直到百歲之後因吞嚥能力退化必須以胃管進食;我想她老人家對不能享受美食是容易接受的,但是不能大口喝水一定給了她極大的挫折感。
        媽媽對她的子孫、後輩、朋友的愛護及照顧無微不至,二十多個後人的生日她都記得,每年每人都會得到一個紅包,有時子孫自己都忘記,她老人家總是不忘。每天晚餐時她坐輪椅在餐桌邊看大家用餐,每一盤菜都要仔細看一眼,然後就結論那一盤菜煮得不入味,我們試嘗一口,嘴上當然說好吃,心中暗暗佩服她都不用入口,只看一眼便知味道的確差了一些。
國外的朋友或晚輩來看她,帶伴手禮一定要還禮,人要留下晚餐,對遠客總是認定他們必然不熟悉台北的街道,晚飯後定要有人送客回住處,即使客人是常來台北的老客,自行回到住處後還要我們打電話去確認平安。
        媽媽結婚之前是小學老師,她對六個兒子的家庭教育十分認真,所以我們放學回到家還是要面對一個老師。寒暑假她總是親自教我們讀詩詞、古文。記得小學四年級的暑假,她教我讀的第一篇古文是唐朝李華的〈弔古戰場文〉,寫的是戰爭的殘酷,兩軍廝殺的慘烈,蒼蒼百姓的悽苦,我猜想一定是她歷經抗戰八年拉拔我們在戰火中長大的親身經歷,才會在我讀《古文觀止》的啟蒙時選了這一篇反戰的文章;她講解時認真投入的表情我至今難忘,那篇鏗鏘有力的胼體文我至今仍能大致背誦。
        母親的智慧和好學不倦是所有認識她的人津津樂道的話題,很多故事都和她的超級眼力和記憶力有關。直到她去世之前她仍然每天讀報紙社論和看電視新聞評論,看遠看近都不用戴眼鏡。她有兩本袖珍字典,一本中文一本英文,遇到不懂的字或詞就勤查,翻了幾十年都有些脫頁了,她仍藏之如寶。有時我看那字典上的字實在太小,怕她看不見,便問她要不要換本大字的,她說:「我太看得見了,老五啊,你看不實呀?」
就這樣好學,她的知識與時俱進。我初任行政院長時,有一陣子台北的政治氛圍很詭譎,有一天我正要去上班,她忽然拉住我,一臉嚴肅地警告:「老五啊,有人要害你!」我嚇了一跳,她又接著說:「老五啊,你做事要有一道防火牆。」九十七歲的老媽,運用資訊術語居然絲絲入扣,我聽了便傻了。
有一次仍是大學生的兒子對我說:「我覺得奶奶好像知道我的課表,因為只要那天下午沒有課,她的電話就會到,要我回家吃晚飯。」之後有一天他說:「昨天我答應回家,說順便到鼎泰豐買小籠包。正要查電話號碼,奶奶已經把號碼報出來了。」那年她已過百歲。孫兒們叫她超級奶奶。
        我們兄弟之間常在手機電郵或簡訊中寫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私話,有次老六耍寶拿給她看,她說不可以寫這些「痞話」(衡陽話,意為痞子說的話),老六說可以刪掉,她很肯定地說:「你只能在手機上刪掉,電腦公司裡留了底你永遠刪不掉!」
        唉,正在競選美國總統的希拉蕊如有她老人家的睿智,當年絕不會發出那些惹麻煩的電郵讓她如今陷在選戰泥淖裡!
但是超級奶奶也有踢鐵板的時候。有一次我們的外交部長說別國是個「鼻屎大的小國我們何必PLP」,這句話成了媒體的標題,好學的奶奶翻遍了她的中、英字典也查不到什麼是「PLP」,便問我是什麼意思,我說:「那是『痞話』,妳不要知道最好」。
        最近三年我寫了三部長篇小說,《王道劍》有九十萬字,媽媽耐煩看完了,問她好不好看,她一本正經地說:「好是好,可是書中太多『他媽的』。」
        一年後我寫完抗戰小說《雁城諜影》,她還沒有看就下了結論:「老五這本書賣不掉,你寫打日本人在台灣沒有人要看,寫國民黨打日本人,在大陸沒有人要看。」
如此犀利,當時她一百零四歲。
        一百歲壽宴後她的身體漸漸衰弱,我們照顧她;每天總至少會有一個兒子陪她;其實仍是她老人家在照顧我們大家的起居。明賽可以放心地去國外幫女兒做月子,因為她知道有奶奶在我的生活起居無虞。她老人家關心照護兒子直到最後一口氣。
        二哥英年早逝,她為此傷心不已,一直後悔當時沒有換一個腎給他。二○一二年四哥又走了,我們怕她受不起打擊便瞞著她,但是要瞞住超級奶奶乃是不可能的任務;她旁敲側擊數次之後,有一天就忽然不再提此事了,我猜聰明的她心知肚明老四已走了,只是不去說破,從此她絕口不提,一切的苦楚放在心裡。直到這次病危時,我在她耳邊對她說:「爸爸就來接妳了,二哥和四哥都在等著妳。」她睜著的雙眼很釋然地閉上。
        拔管後她安詳平和地活了四天,走前一天上午,她忽然睜眼清醒了,對她說話她都有反應,也許就是俗稱的「迴光返照」,我一時間想到,每天下午回到家向她請安時我都會先立正行一個軍禮,逗她開顏一笑;於是我就在她病床邊立正行禮,她點了兩次頭,然後對我笑了。
三個星期以來都在昏迷狀態中的媽媽,她竟然對我笑了,她的眼睛在笑,臉上的表情也在笑,我再也無法自持,雙手掩口哭出聲來。
        活到一百零六歲,母親還是走了。感謝她愛我們照顧我們那麼長,世間少有。
         姆媽安息,感謝妳活得那麼長,母子得以相聚相愛七、八十年,想想看,我們肯定不用等那麼長的時間就能再次相逢;聚長離短,這是何等的福份,只有活足一百零六歲的您才能辦得到。我們含哀永懷慈恩,在心底某一個角落裡也悄悄地慶祝您充實的、精彩的、不可思議的一生。
本文摘自天下雜誌出版《我的母親 我的力量》

家有母親-轉傳(本文是大陸文學大賽一等獎)

父親返鄉的熱情驀然冷卻。我不懂,家鄉不還有父親的胞弟與侄兒侄媳、侄孫輩親人嗎?怎麼就不再回去探望他們了?父親擺擺手,淡淡拋出一句:「天涯住穩歸心懶啊!」這詩句我背誦過,是陸游的〈南定樓遇急雨〉。宋孝宗淳熙五年(1178年)陸游奉詔東歸途中,驟雨突來,風雨相挾,雨幕森森,一時情感奔騰,寫下此詩抒發胸臆。陸游客居蜀地近十年,顯然對成都已有某種特殊的感情,漢中與成都兩地,在他心中各有依戀。日久他鄉變故鄉,此時此刻,詩人要作別蜀地,自然生發不捨之離情。人云:慣住天涯,歸心倦懶,正是如此光景。陸游這詩句「天涯住穩歸心懶」,是否真成了古今遊子不足為外人道的心聲?



文學大賽一等獎:家有母親
作者:趙海寧
父親去世10年後,在我的「軟硬兼施」下,母親終於同意來鄭州跟著我——她最小的女兒一起生活。這一年,母親70歲,我40歲。
70歲的母親瘦瘦的,原本只有一米五的身高,被歲月又縮減了幾釐米,看起來更加瘦小,面容卻仍然光潔,不見太多滄桑的痕跡,頭髮亦未全白,些許黑髮倔強地生長著。
我們借了一輛車回去接她,她早把居住了幾十年的老屋收拾妥當,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。那些行李中有兩袋面,是她用家裡的麥子專門為我們磨的,這種面有麥香。
但那天,那兩袋面我決定不帶了,因為車的後備箱太小,我們要帶的東西太多。
母親卻堅持把面帶著。一定要帶,她說。
她這樣說的時候,我忽然愣了一下,看著她,便想明白了什麼,示意先生把面搬到裡屋,我伸手在外面試探著去摸。
果然,在底部,軟軟的面里有一小團硬硬的東西。如果我沒猜錯,裡面是母親要給我們的錢。
把錢放在糧食里,是母親很多年的秘密。
十幾年前,我剛剛結婚,在鄭州租了很小的房子住,正是生活最拮據的時候。那時,我最想要的不是房子,不是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,只是一個像樣的衣櫃。
就是那年冬天,母親托人捎來半袋小米。
後來先生將小米倒入米桶時,發現裡面藏著500塊錢,還有一張小字條,是父親的筆跡:給梅買個衣櫃。
出嫁時,母親給我的嫁妝中已有買衣櫃的錢。後來她知道我將這筆錢挪做他用,便又補了過來。那天晚上,我拿著10元一張厚厚的一沓錢,哭了。
那些年,母親就是一次次把她節省下來的錢放在糧食里,讓人帶給我,帶給大姐二姐,在我們都出嫁多年後,仍貼補著我們的生活。
但那些錢,她是如何從那幾畝田裡攢出來的,我們都不得而知。這一次,即使她隨我們同行,也還是將錢放到了面袋里,在她看來,那是最安全的。
面被帶回來後,我把錢取出來交還母親,母親說,這是我給童童買車用的。童童是她的外孫,這段時間他一直想要輛賽車,因為貴,我沒有給他買,上次回老家,他許是說給母親聽了,母親便記下這件事。
2000塊,是她幾畝地裡一年的收成吧,我們都不捨得,但她捨得。
記憶中,母親一直是個捨得的人,對我們,對親戚,對左鄰右舍,愛捨得付出, 東西捨得給,錢捨得借,力氣也捨得花。有時不知道她一個瘦小的農村婦人,為什麼會這樣捨得。
母親住下來,每天清晨,她早早起來做飯,小米粥、小包子、雞蛋餅……變著花樣兒。中午下班我們再也不用急趕著去買菜,所有家務母親全部包攬,陽台上還新添了兩盆綠瑩瑩的蒜苗。
有了母親的家,多了種說不出的安逸。
母親帶來的兩袋面,一袋倒入桶里,另外一袋被先生放到了陽台上。過了幾天,我卻發現陽台地板上的那袋面被移到了高處的平台上晾曬。
先生是個粗心的人,應該不會是他放的,我疑惑地問母親,她說,啊,我放上去的,曬曬,別壞了。
我一聽就跟她急了,那平台, 一米多高 ,那袋面,六七十斤,身高不足 一米五,體重不足90斤的母親,竟然自己把它搬了上去。我衝她大喊,你怎麼弄上去的?那麼沈,閃著腰怎麼辦?砸著你怎麼辦?出點兒什麼事怎麼辦……一連串地凶她。
她卻只是笑,圍著圍裙站在那裡,等我發完脾氣,小聲說,這不沒事嗎?有事就晚了!我還是後怕,但更多的是心疼。直到母親向我保證,以後不再乾任何重活,我才慢慢消了氣。
母親來後不久,有天對先生說,星期天你喊你那些同學回家來吃飯吧,我都來了大半個月了,沒見他們來過呢。
先生是在鄭州讀的大學,本市同學的確很多,關係也都不錯,起初還會在各家之間串門,但現在,大家都已習慣了在飯店裡聚會。城市生活就是這樣繁華而淡漠,不是非常親近的,一般不會在家裡待客了。
我便替先生解釋,媽,他們經常在外面聚呢。母親搖頭,外面哪兒有家裡好,外面飯菜貴不說,也不衛生。
再說了,哪兒能不來家呢?來家才顯得親。然後,母親態度堅決地讓先生在週末把同學們帶回家來聚一聚。我們拗不過她,答應了。
先生分別給同學中幾個關係最親近的老鄉打了電話,邀請他們週末來我們家。週末一整天,母親都在廚房忙碌。
下午,先生的同學陸續過來了,象徵性地提了些禮品。我將母親做好的飯菜一一端出,那幾個事業有成、幾乎天天在飯店應酬的男人,立刻被幾盤小菜和幾樣麵食小點吸引過去。其中一個忍不住伸手捏起一個菜餃,喃喃說,小時候最愛吃母親做的菜餃,很多年沒吃過了。
母親便把整盤菜餃端到他面前,說,喜歡就多吃,以後常來家裡吃,我給你們做。
那個男人點著頭,眼圈忽然就紅了,他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,他也已經很久沒回過家鄉了。
那天晚上,大家酒喝得少,飯卻吃得足,話也說得多。那話的內容,也不是平日在飯店裡說的生意場或單位里、社會上的事。
很少提及的家事,被慢慢聊起來,說到家鄉,說到父母……竟是久違的親近。那以後,家裡空前熱鬧起來。
母親說,這樣才好,人活在世上,總要相互親近的。
母親來後的第三個月,一個週末的下午,有人敲門,是住在對面的女人,端著一盆洗乾淨的大櫻桃。
女人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,送給大娘嘗嘗。
我詫異不已,當初搬過來時,因為裝修走線的問題,我們和她家鬧了點兒矛盾。原本就不熟絡,這樣一來,關係更冷了下來,住了3年多,沒有任何往來。
連門前的樓道,都是各掃各的那一小塊兒地方。她冷不丁送來剛剛上市的新鮮櫻桃,我因摸不著頭腦,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。
她的臉就那樣紅著,有點兒語無倫次,大娘做的點心,孩子可愛吃呢……我才恍然明白過來,是母親。
母親並不知道我們有點兒過節兒,其實即使知道了,她還是會那麼做,在母親看來,遠親不如近鄰是句最有道理的話。所以她先敲了人家的門,給人家送小點心,送自己包的粽子,還送自己種的新鮮小蒜苗……誠懇地幫我們打開了鄰居家的門。
後來,我和那女人成了朋友,她的孩子也經常來我們家,奶奶長奶奶短地跟在母親身後,親好得猶如一家人。
鄰居們,不僅僅是對門,前後左右,同一個社區住著的許多人,母親都照應著。她常在社區的花園和先生同事的父母聊天,幫他們照顧孫子。不僅如此,還有物質上的往來,母親常常會自制一些風味小點,熱情地送給街坊四鄰,這也是母親在農村生活時養成的習慣。
小點心雖然並不貴重,卻因有著外面買不到的醇香味道,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。
有一次,得知先生一個同事的孩子患了白血病,母親要我們送些錢過去。
因為是來往並不親密的同事,我們只想象徵性地表示一下,母親卻堅決不答應,說,人這輩子,誰都可能會碰到難事,你捨得幫人家,等你有事了,人家才會捨得幫你。孩子生病對人家是天大的難事,咱們碰上了,能幫的就得幫。我們聽了母親的。
在母親過來半年後,先生竟然意外升職,在單位的推薦選舉上,他的票數明顯佔了優勢。先生回來笑著說,這次是媽的功勞呢,我這票是媽給拉來的。
我們才發現,最近我們的人際關係竟然空前好起來,那種好,明顯地少了客套多了真誠。一個字都不識的母親,只是因為捨得,竟不動聲色地為我們贏得了那麼多,是我們曾經一直想要贏來卻一直得不到的。
再想她說過的話,你捨得對人家好,人家才會捨得對你好。於她,這是一個農村婦人最樸實本真的話;於我們,無疑是一個太過深刻的道理。
溫煦的日子里,我很想帶母親到處走走。可母親因為天生暈車,坐次車如生場大病,於是常拒絕出門。
那個週末,我決定帶她去動物園。母親說,沒有見過大象呢。動物園離家不遠,幾站路的樣子。母親說,走著去吧。我不同意,幾站路,對一個70歲的老人,還是太遠了。
可她又堅決不坐車,我靈機一動,媽,我騎車帶你去。母親笑著同意了。我推出車子,小心地將她抱到前面的橫梁上,一隻胳膊剛好攬住她。抱的時候,心裡一疼,她竟然那麼輕,蜷在我身前,像個孩子。
途中要經過兩個路口,其中一個正好在鬧市區。小心地騎到路口,是紅燈,我輕輕下車,還未站穩,卻有警察從人流中穿過來,走到我面前說,不許帶人你不知道嗎?還在前面帶。說完,低頭便開罰單。
母親愣了一下,攥著我的胳膊要下來,我趕忙扶穩她,跟那個年輕的警察說了聲對不起,解釋說,我母親暈車,年紀大了,不能坐車,我想帶她去動物園看看……
警察也愣了一下,這才看清我帶的是一位老人,還不等他說什麼,母親責備我,你怎麼不告訴我城裡騎車不讓帶人呢?然後堅持要下來。我正不知所措,那個警察伸手一把攙住了母親,大娘,對不起,是我沒有看清楚, 城裡只是不讓騎車帶孩子,您坐好。
然後他忽然抬起手,向我認認真真地敬了個禮。接著,他轉身讓前面的人給我騰出一個空間,打著手勢,阻止了四面車輛的前行,招手示意我通過。
我帶著母親,緩緩地穿過那個寬闊的路口,四面的車輛靜止行人停步,只有我帶著母親在眾人的目光里驕傲前行。
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厚重的禮遇。因為母親,因為捨得給予她一次小小的愛,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警察,便捨得為我破例,捨得給我這樣高的尊敬。這樣禮遇,是母親送給我的。
母親是在跟著我第三年時查出肺癌的。 結果出來以後,有個做醫生的朋友誠懇地對我說,如果為老太太好,不要做手術了,聽天命盡人事吧。這是一個醫生不該對患者家屬說的話,卻是真心話。
和先生商議過後,決定聽從醫生的安排,把母親帶回了家。又決定不向母親隱瞞,於是對她講了實情。母親很平靜地聽我們說完,點頭,說,這就對了。然後,母親提出要回老家。
母親在世的最後一段時間,我陪在她身邊。藥物只是用來止疼,抵擋不了癌症的肆虐。她的身體飛快地憔悴下去,已經不能站立,天好的時候,我會抱她出來,小心地放在躺椅上,陪著她曬曬太陽。
她漸漸吃不下飯去,喝口水都會吐出來,卻從來沒有流露過任何痛苦的神情,那些許黑髮依舊倔強地蓬勃著,面容消瘦卻光潔,只要醒著,臉上便漾著微微的笑容。
那天,母親對我說,你爸他想我了。媽,可是我捨不得。我握著她的手,握在掌心裡,想握牢,又不敢用力,只能輕輕地。梅,這次,你得捨得。她笑起來,輕輕將手抽回,拍著我的手。但是這一次,母親,我捨不得。我說不出來,心就那麼疼啊疼得碎掉了。
母親走的那天,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,從村頭排到村尾,除了親戚,還有我和先生的同學、朋友、同事,我們社區前後左右的鄰居們……很多很多人,裡面不僅有大人,還有孩子,是農村罕見的大場面。
隊伍緩緩穿行,出了村,依稀聽見圍觀的路人中有人議論,是個當官的吧?或者是孩子在外面當大官的……
母親這一生,育有一子三女,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,不官不商。母親本人,更是平凡如草芥,未見過大的世面,亦沒有讀過書,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,她只是有一顆捨得愛人的心。
而她人生最後的盛大場面,便是用她一生的捨得之心,無意間為自己贏得的